葉若笙並沒有將和友人的調笑放在心上，回家吃了飯便睡了。

一夜好夢，只是葉若笙在睡夢當中，總覺得家裏面好像有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。然而等她第二天早上起來看的時候，又什麽都沒變。

可能是最近累著了吧？做夢罷了，沒必要疑神疑鬼。

葉若笙沒有多想，匆匆收拾了之後又前往了片場。

等她到了片場的時候，劇組其他的人已經到了不少，不過葉若笙依舊沒有看到鹿靈。這要是放到平時，葉若笙是會發火的，但是一想到昨天地下車庫裏發生的事情，葉若笙就不由得覺得好笑，連帶著對鹿靈也寬容了很多。

那一下摔得還挺狠，應該是沒破相吧……

就在葉若笙想著的時候，一輛車開了過來，徑直開進了片場，緊接著車門打開，從車門裏伸出了一個……拐棍兒。

在眾目睽睽之下，只見那車裏的兩個拐棍兒先下了地，接著伸出來兩條腿，一條又長又直，至於另一條腿嘛……

另一條上半部分又長又直，下半部分則被繃帶包成了一個渾白的圓球，看起來就好像是竹竿上插了個籃球，十分的顯眼。

葉若笙：？？？

鹿靈拄著拐下了車，剛剛一擡頭，便看到了所有人盯著她那表情古怪的模樣，她先是縮了下脖子，緊接著便一瞪眼睛：“看什麽看！有什麽好看的！”

鹿靈發了飈，大部分人也回過神來，覺得這麽盯著人看不太好，盡管裏面好奇，不過還是轉過了頭。

但是葉若笙向來肆無忌憚，她依舊看著鹿靈的腳，眼神直勾勾的。

鹿靈自然是察覺到了葉若笙的目光，她心裏面惱火，咬著牙說道：“葉導在笑話我？”

“沒有沒有。”葉若笙連連擺手，“我只是在擔心鹿小姐的傷勢。”

鹿靈恨不得用手裏面的拐戳葉若笙的鼻子：“那葉導臉上怎麽笑得這麽燦爛？”

“有嗎？”葉若笙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，做恍然大悟狀，“我天生這樣，哭的時候像在笑，笑的時候和哭一樣。”

鹿靈；……

嘴仗是打不過葉若笙的，這輩子都打不過的。

意識到這一點之後，鹿靈便不再和葉若笙糾纏，她負氣地往化妝的地方走去，手裏面的拐在地上點得飛快。

葉若笙看著鹿靈的背影，心裏面再一次湧上了昨天的念頭。

——她好像真的蠻適合演打戲的，崴了腳身手都這麽靈活。

鹿靈崴腳這件事情只是一個插曲，腳包紮得雖然誇張，但是恢覆也用不了幾天。葉若笙便挑了一些不用拍全身的鏡頭出來，先對付著拍一下。

本來劇組每天的拍攝進度都是有章程的，胡亂打亂順序會影響所有的工作安排，但是他們這個劇組畢竟又窮又破，葉若笙就算不按規矩來也改變不了什麽，眾人便也沒有什麽異議。

只是……鹿靈就算是崴了腳，只拍上半身，演技也依舊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難盡。

“我聽說，這個碗仙，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會出現，”烈日炎炎下，鹿靈和幾個女配坐在樹下，臉上有幾道臟亂的痕跡，鬢發淩亂，女配們圍著鹿靈，而鹿靈則在說著臺詞，“再說了，我們現在是不是遇到了碗仙，也說不定，這是一個科學的世界，怎麽可能有鬼呢？”

葉若笙看著監視器，捂著額頭，只覺得渾身無力。

一邊跟著她一起看監視器的張副導無言地拍了拍葉若笙的肩膀，雖然沒有說話，但是很準確地傳遞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。

鹿靈其實長得不錯，那張臉放在娛樂圈也是出挑的，偏偏說起臺詞來幹癟的不行，與其說是在演戲，不如說是在詩朗誦。

葉若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，她舉起大聲公，剛想喊卡，卻看到場中的鹿靈突然神色一變，表情忽地變得生動了起來，連帶著臺詞也好了許多：“……一定是那個家夥故意把我們引到這兒來的，賤人！賤人！”

……這是咋了，怎麽一下子開竅了？

葉若笙察覺到鹿靈嘴裏面說著臺詞，眼睛則盯著她背後的方向看，便放下手中的喇叭，順著鹿靈的目光看去。正好看到了一個長相人畜無害的女人站在片場外頭，見到葉若笙看向她，便對著葉若笙露出了一個清淺純凈的笑容來，正是阮清清。

葉若笙：……哦豁。

原來是有牽動情緒的人出現，怪不得鹿靈最後那兩聲罵得十分真情實感。

而阮清清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熟悉的人，那男人見到葉若笙後，笑著沖她招招手，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那叫一個閃亮刺眼。

“卡！”正好，鹿靈這一條拍完了，葉若笙便喊了停，“休息半個小時吧。”

和阮清清一起前來的男人見眾人休息了，便帶著阮清清走到了葉若笙的身邊。他擡手拍了拍葉若笙的肩頭，笑得愈發燦爛：“咋樣，我夠不夠朋友，一沒事兒就來看你了。”

葉若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：“霍白，你的片場離我的總共能有多遠？別說得自己好像是到西天取經似的。”

“哎，給點面子嘛，”霍白被葉若笙揭了老底，也沒有生氣的意思，只是腆著臉皮笑，“我今天不是來看你了？”

葉若笙不置可否，她看向一邊的阮清清，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，身邊便突然站了個人。
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下戲了的鹿靈拄著拐走了過來，盡管腳被繃帶包著，但是拄著雙拐的鹿靈依舊如履平地，不僅保持了身體的平衡，連氣勢都拔高了不少，此刻站在葉若笙的身邊昂首挺胸的，和對面的阮清清形成了一個十分微妙的對峙。

察覺到葉若笙疑惑的目光後，鹿靈甚至對著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，目光那叫一個堅定，如果眼睛能說話，葉若笙可以肯定，鹿靈現在一定在說——放心，我給你撐場子，讓我們一起幹死阮清清吧！

……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，太真實了。

“葉導好，我是阮清清，”阮清清根本不把鹿靈的挑釁放在眼裏，她笑著對葉若笙做自我介紹，依舊是那一副柔弱且清純的模樣，“我特別喜歡看葉導拍的電視劇，今天能夠見到葉導，我真的很高興。”

這就是一般場面上的客套話，平常的人笑一笑也就過去了，但是葉若笙是什麽人啊。

“哦？是嗎？”葉若笙摸了摸下巴，看起來好像很感興趣，“那你最喜歡我拍的哪一部電視劇啊？”

阮清清：……啊？

霍白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來。

葉若笙笑瞇瞇，繼續乘勝追擊：“是手撕鬼子，還是八百裏外一槍打爆敵人的腦袋？”

饒是阮清清向來功力深厚，此時此刻神色也有些僵硬。

“好了，你別拿清清開玩笑了，”霍白略有些無奈，將話題給岔了開來，“我今天來主要就是來看看你。”

阮清清連忙接道：“我是來看鹿靈姐姐的，聽到霍導也要來，便麻煩霍導帶我一起來了。”

鹿靈瞬間就憤怒了：“我要你看了幹嘛？咱們兩個關系很好嘛？知不知道什麽叫黃鼠狼給雞拜年？”

還是沈不住氣啊。

葉若笙在心裏深沈地嘆了口氣。

果然，阮清清在遭受到鹿靈的斥責之後，瞬間就微微蹙起了眉頭，那叫一個楚楚可憐：“鹿靈姐姐……我知道我們之前有誤會，但是……但是我真的是來看你的。”

說著，阮清清還舉起了自己手裏一直拎著的一個保溫桶：“鹿靈姐姐你看，我還給你帶了湯呢，我聽說你崴了腳，喝骨頭湯是最補的了。”

看著阮清清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，鹿靈一股子氣直沖天靈蓋，剛想要不管不顧地說兩句，一邊的葉若笙卻突然插手，將阮清清手裏的保溫桶推了回去。

“還是不用了，排骨湯嘌呤太高，其實是不適合傷者飲用的，”葉若笙笑道，“而且拍電影的話上大銀幕，還是得瘦一點，鹿靈要是因為喝湯長胖了，回頭還得減肥，很麻煩的。”

說著，葉若笙還擡手捏了一把鹿靈的臉頰：“你看這臉，肉嘟嘟的，再長胖我就要換女主角了。”

鹿靈：……

很氣憤葉若笙說自己胖，但是鹿靈在心裏掂量了一下，覺得阮清清更討厭，便沒有吱聲。

她忍了。

阮清清也是沒有想到葉若笙居然會說這樣的話，她不是傻子，看出來葉若笙正在有意無意地護著鹿靈。

原本今天是來給鹿靈劇組的導演上上眼藥的，結果看這個情況……難不成這個導演也得了鹿靈什麽好處？怎麽處處幫著這個炮仗說話？

阮清清微微瞇了下眼睛，很快又露出了一個標準微笑：“是我的錯，我想得不夠周全，還好葉導指出來了。”

“嗯，沒事，下回記得改就行了。”葉若笙擺了擺手，十分大度，“你還年輕，為人處世的經驗少，不過你今天遇到了我，我雖然是你前輩，但還是比較好說話的，不會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。只是你以後遇到其他的人，還是得多想想自己的行為合不合理才是。”

阮清清：……

在這個瞬間，阮清清終於意識到，自己今天跟著霍白來劇組耍小手段陷害鹿靈，好像是個很錯誤的選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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